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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是井井有条一丝不苟顺顺利利地处理妥当了。
因此,一方面,心中对于让位放权的念头更加坚定,另一方面,又被薛采的事情弄得心绪不宁,怎么也没办法专心处理朝政。
有时候想想,自己也觉得自己很可笑:竟然和一个九岁的小孩怄气。
但薛采……于她而言,从来就不是小孩那么简单啊…… 姜沉鱼有时候甚至觉得,因为薛采的存在,从而令她觉得公子还没有彻底离开,还有一部分永远地留在了世上,留在了她身边。
但现在……连薛采都走了…… 姜沉鱼一连几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睡梦中听见门响,总觉得是薛采回来了,但一睁开眼,又是失望。
她这种患得患失的样子,最后连握瑜都看不下去了,便道:“娘娘,你干吗那么在乎那个小薛采啊。
那家伙老神在在的,眼高于顶,看不起人,对娘娘也呼来喝去,毫无做臣子的样子。
这种奴才,少一个是一个,免得大家到时候都有样学样,还以为娘娘好欺负呢。
” 她没有回答。
握瑜不会懂的。
不会知道,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曾经陪你一起经历过最痛苦的阶段,那么,他就成了你的不可或缺。
对她来说,薛采就是那个不可或缺。
世事多么神奇,这么多年,跌跌撞撞,磕磕绊绊地走到现在,那么多人聚了又散,散了又聚,来去匆匆,消失无踪。
只有他,一步一步,走到了身边。
如今,他转身离去,身边那个地方,就空了一大块,再也补不上。
怎么办……怎么办…… 怀瑾倒了杯茶,递到她身边,轻声道:“娘娘,喝茶吧。
” 姜沉鱼低头,又是大溪菊茶,一颗心顿时变得更加纠结了起来。
像自己这种喜欢了一种茶都会一直喝下去的人,若是适应了一个人,却突然又没了,怎么忍受啊…… “娘娘,要不……你去看看丞相吧。
” 姜沉鱼一颤:“什么?” 怀瑾笑了笑,笑容里有清澈如水的洞悉:“娘娘和丞相怄了这么多天气,也该气消了。
娘娘既然那么舍不得丞相,就放下架子去和好吧。
我想,丞相也许也在等娘娘呢。
” 姜沉鱼“啊”了一声,发起怔来。
“娘娘,丞相虽然有经天纬地之才,是个百年不遇的神童,但,他毕竟太小了,有很多地方他可以做得很好,但有的地方,他做得不好,那是因为没有人教他。
娘娘,想想看,他七岁就全家灭门了,爷爷奶奶,父母亲戚,全死了。
现在连娘娘也不理他了,娘娘觉得,他现在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守着那么幢孤零零的府邸,难道不是也很可怜吗?所以……” 怀瑾的话还没有说完,姜沉鱼就跳起来冲了出去,边跑边喊:“备车!备车!我要去丞相府——” 怀瑾说得对。
其实薛采比她更可怜。
起码,她还有父母姐姐,可薛采,除了一个还在冷宫里的姑姑薛茗,就再没有亲人了。
如果自己真的在意这个人,不舍得他离开的话,就应该去努力留住他——这样积极的手段,才是她姜沉鱼一贯的行为啊。
薛采,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两全其美的方法的。
我不当皇帝,但你也不要走,好不好?好不好? 姜沉鱼不由自主地抓着自己的衣襟,像抓着最真切不舍的希望。
一盏孤灯映寒窗。
竹枝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声响,越发显得四周幽寂。
黑色的剪影映在白色的窗纸上,也仿佛静止了一般。
——当姜沉鱼踏入姬府,由崔管家引进内院,远远看着书房时,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幅景象。
薛采始终没有搬出姬府,虽然成为丞相后,他本可以拥有自己的府邸,但他却拒绝了。
关于这点,姜沉鱼心里挺理解,换做是她的话,也会选择留在姬府的。
不仅仅因为这里有公子留下来的气息,更重要的是,姬婴的府邸确实很方便,离皇宫很近,交通便捷,而且府内设施一应俱全,设计合理,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能用最少的时间得到最高的效率。
但此刻,当她亲眼看到薛采在姬府中的景象时,却又觉得自己错了。
因为,呈现在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凄凉,住在这里,怎么会快乐呢? 崔管家跟在身后道:“自从薛相接手此地,就把下人们全都解散了,只留下我和一个做饭的厨娘。
我平日里只是帮忙做些日常的清理,其他事情是插不上手的。
” 姜沉鱼凝望着书房窗纸上那个伏案看书的人影,低声问道:“他一直是这么一个人吗?” “薛相性格比较孤僻,每日里,只有他的下属们前来例行议事,鲜少有人拜访。
而且……”崔管家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不知是伤感还是其他,“他不怎么信任别人,没有他的传唤,我们都不得擅自进入他的房间。
” 姜沉鱼的心,越发沉重了几分,她挥挥手,示意崔氏退下,然后独自上前推开了书房房门。
正如窗纸上看出来的,薛采正在看书,听闻声响,也不抬头,依旧埋首书籍之中。
他既然不招呼她,她也就不开口,先在书房里踱了一圈。
书房同她上次来看的,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看样子,薛采也在刻意地保持原状。
挂在墙上的弓,也没有被摘走,薛采还没有准备好么? 姜沉鱼默默地观察了一段时间后,踱到了书桌旁,探头一看,薛采正在看的书是《六祖坛经》,便缓缓背诵了其中一段:“心平何劳持戒?行直何用修禅?恩则亲养父母,义则上下相怜。
让则尊卑和睦,忍则众恶无喧。
若能钻木出火,淤泥定生红莲。
苦口确是良药,逆耳必是忠言……” 果不其然的,背到这里,薛采发出一声嗤笑,目光却依旧胶凝在书内,不肯看她。
姜沉鱼索性伸出手压住了那本书,道:“你见我来此,所以故意看这本书暗讽我么?有什么话为何不当我面直言?” “我与太后没什么好说的。
”薛采从她手里抽出书,转向另一边继续看。
“亏你还是璧国的丞相,当知乱喊这类称谓,可是要砍头的。
” “那就砍吧。
”薛采十分地不以为然,“反正两年前我的头就该砍的了。
” “薛采!”姜沉鱼一把夺过他手中的书,怒道,“看着我!” 薛采抬起眼睛,半耷拉着眼皮睨她:“太后有何吩咐?” “不许这么阴阳怪气地跟我说话。
”眼见薛采又要嗤笑,姜沉鱼也不知从哪儿来的想法,身体先意识地伸过手去揪住了他的耳朵。
薛采恐怕一辈子都没被人这样对待过,顿时怔了。
而姜沉鱼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怎样失态的事情,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薛采的耳朵,僵在了原地。
两人大眼瞪小眼彼此无声地看了一会儿。
最后还是姜沉鱼先自清醒,慌忙把手收回来,尴尬地藏到背后,咳嗽几声道:“总之,我是特地来看你的,你……不许摆着一副门神脸给我看。
” 薛采静静地看着她,眼瞳深黑,仿佛是毫无表情,又仿佛是因为有太多表情所以反而解读不出来。
姜沉鱼的心,忽然间就软了,放柔声音道:“薛采,你一向明理,那么,今日我便来跟你说理。
如果你能说服我,我就听你的话,但如果我说服了你,你就得听我的,乖乖给我重新回来上朝。
你……同意吗?” 薛采定定地看了她半天,将目光转开。
以姜沉鱼对他的了解,知道他这样就算是同意了。
于是她深吸口气,正色道:“那么我先说。
薛采,我不愿意称帝,原因有三。
第一,女子为帝,于国而言是祸。
虽然现世已经有了一位女帝——程国的颐殊,但是,大家是怎么说她的、怎么看她的,我们都很清楚。
我姜沉鱼没有这个勇气,敢去挑战数千年来的礼法传统。
” 薛采没有任何反应。
姜沉鱼又道:“第二,如果我称了皇帝,你让新野以后用什么样的身份继承图璧呢?我若为帝,江山必改,从此皇族姓姜不姓季,那么按照律法,除非有人半途夺权,否则下一位君王也会姓姜。
我不能让姜家走到这一地步,背负起篡权改国的罪名。
就算我能一时用铁腕控制时局,但百年后,史书会如何写我?如何写姜氏?又如何写新野?这对他,实在是太残忍了。
薛采,这么多年来,因为继位这一事由而被毁掉的孩子还不够多吗?昭尹如果没有被送进宫,他不会性格扭曲,公子和曦禾也不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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