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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5/5)

最大的善意&mdash&mdash1 最大的恶意--HYX、ZY，LR，MFL。

那字母似乎被人描了无数遍，一道又一道，红色的碳素笔，触目惊心。

封皮的里侧，夹了张大白兔奶糖的糖纸，蓝白红相间一只调皮的小白兔，薄薄的有些泛黄。

湛澈昨晚掉的? 那糖纸，似乎有些历史，被什么东西压得平平的，我随手放在梳妆台的抽屉里。

接着给如意打电话，听上去她的声音很平静，心安一些。

吃完早餐清点库存，再把昨晚到的新货用电熨斗熨好，挂在陈列衣架上。

接到设计师打来的电话，说之前的设计图有问题，让我过去聊。

挂上&ldquo今日休息&rdquo的牌子，匆匆锁好门。

＊8＊ 解决完问题已经中午，饭也顾不得吃就往回赶，却见店门开着，已开始营业。

没想到如意这么快。

&ldquo如意，产检怎么样?&rdquo我担心着如意，却见店内有几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大妈，正在我妈的殷勤游说下，踊跃试穿新衣。

&ldquo哎呀，这个长袍美得嘞，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你看，这质感，穿在身上多舒服!这高腰身，设计得巧妙，不显胖。

&rdquo 那是一件亚麻绿色巫婆长袍，没有一米七的个子，是撑不起来的。

店里的主要消费群体，是二十二至三十五岁的白领一族。

那长袍穿在大妈身上，要气质没气质，要身材没身材，从我所在的位置看去，只见圆滚滚一个桶，个子又矮，直垂到地上。

对，像是一个往外溢水的圆滚滚的桶。

那人还有点自知之明，不确定地说：&ldquo是不是有点太长了?&rdquo 我妈摆摆手：&ldquo长是长了点，没事。

三楼就有扦裤脚改衣服的，长点剪下去，扦边不就完了。

要是你穿不好看，我都不说这句话。

咱们女人，都到这岁数了，碰上合适的衣服容易吗?可别屈着自己。

&rdquo 那人还是有点犹豫。

&ldquo确实好看。

&rdquo看来我妈无论如何都要做成这单生意，&ldquo咱们年轻的时候吧，没有这条件，哪有这么多五颜六色各种款式的衣服?现在条件好了，手头也有俩钱，人也老了，胖了，满大街找能穿进去的衣服。

可悲不?我是想通了，只要我喜欢，买买买!怕人家笑话?谁敢?为什么?凭什么?我花你钱了?回头老得满头白发，还能穿啥?有钱就买个我高兴。

我不惯着点自己，谁惯着自己?指着老头?做梦去吧，他能有这个心? 另外一位烫了长发的阿姨这时跟着附和：&ldquo可不是吗，你说得在理。

&rdquo &ldquo什么，指着闺女、儿子?&rdquo 我妈看到我，突然冷笑一声：&ldquo闺女、儿子那点事他们自己还没整明白呢，你就说我闺女吧，到现在都没谈过恋爱，哪怕被人甩过一次也行，是吧?好歹还能说道说道，至少清楚她的性取向。

&rdquo &mdash&mdash我心说，异性，我只喜欢异性，我妈真抬举我。

&ldquo知道了分手原因，咱就知道下次该如何避免，总结经验教训对吧?一次都没有!别说养老送终了，就连口热乎饭也指望不上呀。

&rdquo &ldquo我们家闺女也这德行，&rdquo穿红色毛衣的阿姨跟着抱怨，&ldquo唉，提起这事就生气。

&rdquo 我妈哪来的店钥匙，真是一分钟都没法待。

&ldquo你说得有道理，行，那我就买一件。

&rdquo &ldquo我也来一件。

&rdquo &ldquo我要那个褐色的。

&rdquo 我妈得意地冲我挤眼睛：&ldquo好嘞。

&rdquo 我不慌不忙地冲了杯咖啡，这才问她：&ldquo哪来的钥匙?&rdquo &ldquo偷你爸那里的备用钥匙。

&rdquo她忙着数钱，&ldquo怎么样，我算不算得上天才推销员?&rdquo 我没搭理她。

直接拎过她的包翻找，果然摸出把钥匙，&ldquo没收了。

妈，没有我的同意，您不能这么干。

&rdquo &ldquo你这么说可太伤人了，我一大早的图什么，还不是想帮你赚钱?赚到钱了你还这德行，要是赔钱还了得。

&rdquo 几个大妈拎着购物袋心满意足地离开，如意这时进来，意外地瞥了她们几眼，脸色很差。

看到我俩吵架，自去洗手间敷了张面膜，躺在沙发上。

&ldquo唉，怀孕怎么尽长奇奇怪怪的东西?脖子好像变黑了，跟多久没洗似的，还长了好几个小肉球。

额头上，使劲蹿痘痘，烦死了。

&rdquo 我妈又叨叨：&ldquo等生下来你就知道，你还会胖上到二十斤，肚皮松垮垮再也回不去。

这也不算啥，最关键是伺候二十几年，终于长大成人，她还会偷了户口本跟不相干的人结婚。

&rdquo 又来了。

我想起昨晚的事情，胎儿已经六个多月，不要的话，只能引产。

还是说，她决定原谅潘羿。

但一次嫖娼出轨，终身出轨啊&hellip&hellip 我妈在这里，我不好问她怎么解决，怕我妈激怒她，只好主动使出攻击技能，转移矛盾。

&ldquo妈，以后别这么做。

表面上您觉得帮我赚钱了，其实不是。

这一吧，我这衣服是卖给年轻女人的，结果一堆老太太们天天穿，根本惨不忍睹。

还有谁肯买?这二，您经营没有诚信。

忽悠着那几个大妈买了，想都不用想，个个穿着跟妖怪似的，那能看吗?回头穿回家去，亲朋好友一顿损，好家伙，您这是坏我口碑，以后没人肯再来。

&rdquo 我妈瞠目结舌，没料到我会如此不留情面地攻击她。

是，我一向让她让惯了。

终于，她反应过来，指着我的鼻子正要大骂。

如意冷冷开口：&ldquo妈，真是谢谢您刚才的一番肺腑之言。

不过也恰恰提醒我，千万别成了第二个您。

&rdquo她侧头想了想，&ldquo其实也不会，您多虑了。

有您每天出现在我面前，亲身示范，给我进行如此真实残酷的提醒，我一定会保持好身材。

&rdquo 我妈秒杀我，如意秒杀我妈。

&ldquo我，二十年后，不不不，任何时候，多少年过去，也绝不要成为第二个你。

&rdquo 唉，冤冤相报何时了。

何苦呢。

＊9＊ &ldquo请问濮小姐在吗?&rdquo 我们娘仨正闹得不可开交，几个穿着工作服的搬家小哥抬着大大小小的家用电器进来。

电冰箱、电视、消毒柜、冰柜，还有我觊觎了很久的日本产声控电煲汤锅&hellip&hellip但凡如意婚房里值钱的东西，都在这儿了。

&ldquo这是今天她叮嘱搬来的东西，麻烦哪位签收下。

&rdquo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妈也愣了。

&ldquo如意，&rdquo她大声叫着，&ldquo你和潘羿是要搬家吗?怎么没听你说。

这些电器都给你姐?&rdquo 不，不是这样的。

如意依然躺在沙发上，一手慢悠悠地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另一手按着吸干水分的面膜，似乎并未听到我妈说什么，当然也没有准备回答。

我妈开始指挥搬家小哥搬东西。

手心不住冒汗，后脑勺不知道血管还是神经隐隐作痛，这就是她所谓的&ldquo会处理好&rdquo? 等到搬家小哥搬进如意那两米五的床垫，如意腰不太好，那是她怀孕两个多月时，潘羿特意找厂家定做的硬硬的却很舒适的大棕垫，我妈终于发现有什么不对了。

她走到沙发边，蹲下来：&ldquo如意，怎么回事?&rdquo &ldquo啊，妈，&rdquo我抢着说，我新到了一批衣服，有点拿捏不太准，您给我指点指点呗?&rdquo 我妈斜睨我一眼，&ldquo滚一边去。

我问你了吗?如意，说话，怎么回事?&rdquo &ldquo哦，&rdquo如意依然轻轻抚摸着肚子，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云淡风轻地：&ldquo没什么，我慎重考虑了下，觉得还是单身比较好。

&rdquo 我叹口气，挡在我妈和如意中间，&ldquo妈，您别生气，那什么，大家有话好好说，别动了胎气。

&rdquo &ldquo你还知道别动了胎气？&rdquo我妈突然伸手拧我耳朵，我没防备，钻心地疼，只好顺势往她的方向靠过去，&ldquo哎呀，哎呀，疼疼疼。

&rdquo 她大吼：&ldquo当初谁赖死赖活非要结婚?我豁出去老命不要了，拿刀顶着你让你当时离，你怎么做的?哦，接着你怀孕，我跟你爸再不情愿也只得承认你们。

现在要生了，你告诉我，单身比较好?我要不是看你怀着孕，十个巴掌我都打完了，信吗?&rdquo 不是我干的呀，拧我干吗? 找了个空，逃出我妈的魔掌，小心翼翼站到如意旁边&ldquo妈，您冷静点儿。

&rdquo &ldquo今天你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些东西，你从哪儿搬来的再搬回哪儿去!&rdquo我妈转身冲着搬家小哥嚷嚷：&ldquo都别搬了。

&rdquo 搬家小哥面面相觑，搬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十分尴尬。

我赔着笑脸，请他们先去外面休息。

赶紧打电话让我爸过来，挂上&ldquo休息&rdquo的牌子，反锁了门，店里只剩下我们仨。

我捅捅如意，&ldquo如意，虽然咱妈有时处理方式过于简单粗暴，但是吧，但是吧&hellip&hellip她其实是为你好。

你别跟咱妈置气，你要不是她女儿，她才懒得搭理你。

&rdquo &ldquo总算听你说了句人话，&rdquo我妈瞪着我，&ldquo说吧，祖宗，到底为什么?&rdquo &ldquo也没什么。

&rdquo如意去洗手间摘了面膜回来，手里多了一管润肤霜，倒了一团在手心，脸上、脖子上、手背上，均匀涂抹着。

我紧紧握住她的手。

&ldquo妈，是这样&hellip&hellip&rdquo如意说得很慢，&ldquo潘羿他&hellip&hellip找小姐，被我发&hellip&hellip&rdquo &ldquo这个人渣!&rdquo 我妈坐在沙发上，气得发抖：&ldquo我去剁了他!这个王八蛋，我早就跟你说过，他不靠谱，你非要&hellip&hellip我可怜的二闺女，以后可怎么办啊!&rdquo 我也忍不住悲从中来，眼泪直打转儿。

我妈哭得泪水涟涟的：&ldquo你想怎么办，真要跟他离?&rdquo 她蹲下来看着如意：&ldquo是不是你想多了?你捉奸在床了，还是自己胡思乱想?我怀你的时候，有一段时间也总是疑神疑鬼的&hellip&hellip&rdquo &ldquo妈，我看&hellip&hellip我确认过了。

你想骂的话，能不能晚点再骂?孩子我想生下来自己带，您要是愿意帮忙更好。

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在这了，银行卡我也带上了。

他还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

我下午就跟他摊牌。

&rdquo 如意心意已决，但我妈和她完全不在一个频道，此刻听到她的这句话，突然有了精神。

&ldquo他不知道你知道?太好了。

&rdquo我妈止住泪，&ldquo闺女&hellip&hellip人这一辈子，说短不短，说长，也够长了。

你会经历很多事。

经历得越多，之前让你痛不欲生的事情，回头想想，就那么回事。

&rdquo 如意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ldquo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你还没出世的孩子考虑是不?单身妈妈哪那么好做?不说这世俗的眼光，别人怎么看你?吃喝拉撒，哪样不得要钱?一个单身离异妇女独自拉扯着孩子，根本嫁不出去。

你又没正经工作。

唉，我说，是不是你怀孕后一直没满足他啊，人家电视里头说了，头三个月要比较小心，后面还是可以进行夫妻生活的&hellip&hellip&rdquo 唉，这没把门的嘴。

这与自己女儿没任何界限的妈。

&ldquo所以，您的意思呢?&rdquo如意厌恶地打断她。

我妈语重心长：&ldquo这次你听妈一句话，把东西全拉回去，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以后对他严加管教。

你忍忍得了，夫妻没有隔夜仇，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rdquo 我爸到了。

我妈把他拉到厨房，两人开了个小会。

吵归吵，闹归闹，&ldquo大敌当前&rdquo，他俩还是一条心的。

没多久俩人一起出来。

我爸很为难：&ldquo如意，虽然你妈有时瞎胡闹，可这次她的分析，我觉得，也许是对的。

为了孩子，也为了你自己，要不然就听她一次?至少听听潘羿怎么解释?&rdquo &ldquo爸，你真这么想?&rdquo如意站起来，&ldquo姐，你呢?&rdquo &ldquo我&hellip&hellip&rdquo 我刚吐了一个字，我妈已经失去耐心，她扬起手中的电话，&ldquo你是愿意主动回去，还是愿意我打电话，请潘羿把你送回去?&rdquo 如意身体晃动了下像是没站稳，我扶住她：&ldquo妈，你别逼她!&rdquo &ldquo姐，我没事。

&rdquo如意挣脱我的手，&ldquo虽然&hellip&hellip你们是这个意思，但这是我的事情，你们&hellip&hellip别管了。

&rdquo &ldquo如心，你要真决定了，跟姐一起，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hellip&hellip&rdquo 话没说完，我妈从后面狠狠踹了一脚，我一个踉跄，差点跪在地上。

&ldquo你真以为是在为她好?滚!别添乱，&rdquo我妈剜了我一眼，对如意的话置若罔闻，&ldquo老濮，咱们陪着如意回去。

她指挥那些搬家小哥，&ldquo不好意思了，各位小兄弟，你们再搬回去好吗，闺女跟女婿闹着玩，麻烦你们了。

&rdquo 说是陪，其实是押。

我妈像押犯人似的推着如意往外走，我爸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思想斗争了一会儿，整个人呈&ldquo大&rdquo字状堵住门口：&ldquo她妈，你先别来硬的，跟如意好好说。

&rdquo 我妈这时哪听得进别人劝，&ldquo老濮，少废话，还不快点帮忙?&rdquo仗着自己身强体壮往外拖如意。

可怜如意愤怒得像头狮子，即便怀孕也架不住我妈的蛮力，踉跄着走了几步。

她知道无法说服我妈，只得从我爸那里下手，&ldquo爸，我求你了!&rdquo 我冲过去拉着如意，鸡飞狗跳之际，洪喜叼着根棒棒糖出现在门口。

&ldquo好热闹，谁要搬家?&rdquo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如意，&ldquo阿姨，叔叔，你们也在啊。

&rdquo他一步步走向我，&ldquo如心，还是你又添置了新家具?&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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