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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我拖长了声音,“爱情就是为了他什么都不怕,连死都不怕。
” “那是因为你自己心里清楚没人会逼你去为了他死。
”绢姨说。
我有一点恼火,可是绢姨的表情吓住了我。
“我爱过两个男人。
”她继续,“一个是我大学时候的老师,另一个就是……”她笑着摇摇头,“都过去了。
” “另一个是谁?绢姨?”我急急地问。
是那个让她怀了孩子的人吗?现在看来不大可能是谭斐。
总不会是我爸爸吧?一个尘封已久的镜头突然间一闪,我的心跳也跟着加快了。
“安琪,问那么多干吗?”姐姐冲我使着眼色。
虚伪。
我不服气地想。
你敢说你自己不想知道? 一辆汽车划过了我们身边的马路,带起几点和着霓虹颜色的水珠。
绢姨突然问:“我住院的那些天,他真的只来过一次吗?我是说——后来,在我睡着的时候,他有没有来过?” “他是谁?”我问。
“没有。
”姐姐和我同时开的口,“不,我是说,我没有见到。
” “那个孩子是一个大学生的。
”绢姨静静地说,“我们就是一群人去泡吧——我喝多了……本来觉得没什么的,本来以为做掉它就好了……”她眼眶一红。
“绢姨。
”姐姐拍拍她的肩膀。
“我太了解他了,”灯光在绢姨的眼睛里粉碎着,“他不会原谅这些。
不过这样也好。
我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要是我们真的结了婚,说不定哪天,他会听说我过去的事情,那我可就真的惨了。
”绢姨笑笑。
谁都想到了,就是没有想到他。
我还以为绢姨不过是看上了那辆奔驰,我还以为他不过是有了香车还想要美女。
那个个子很矮、长相平庸的男人,我的绢姨爱他,我美丽的绢姨。
那天晚上姐姐回学校去了,当然是谭斐陪姐姐回去的。
我一个人躺在床上,我睡不着。
我也不想画画。
这是第一次,在很激动的时候,我没有想到用颜色去宣泄。
我知道了一件我从来都不知道的事,它超出了我的边界——就是这种感觉。
闭上眼睛,我的眼前就会浮现错落的霓虹中,绢姨闪着泪光的眼。
可是姐姐就知道这一切。
我想起那天,姐姐告诉我绢姨怀孕时那一脸的忧伤。
原来姐姐之所以难过是因为绢姨背叛了她自己的爱情。
是从什么时候起,姐姐了解了这么多呢? 妈妈在外面敲着门:“安琪,天气热了,妈妈给你换一床薄一点的被子。
” 妈妈进来,换过被子以后,她坐在床沿,摸着我的头发:“安琪,爸爸和妈妈都觉得,你会更优秀。
” “噢。
”我心不在焉地应着。
“安琪。
”妈妈继续着,“你发烧的时候,一直在叫‘谭斐’。
” 我抬起头,愕然地看着妈妈的脸。
“妈妈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想去考美院附中,但我觉得这和谭斐或多或少有些关系。
宝贝,妈妈也有过十四岁——”妈妈笑了,“可是妈妈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如果我真的跟我十四岁那年喜欢的男人结婚,我会后悔一辈子。
安琪,爸爸和妈妈觉得你是个有天赋的孩子,你的一生不可能被圈在一个城市里,你应该而且必须走出去;至于谭斐呢,是个不错的年轻人,所以我们很希望他跟你姐姐……但是你,妈妈知道将来安琪的丈夫是个优秀的男人,而不仅仅是‘不错’而已,你懂了吗?” “不懂。
”我说。
“我十四岁那年喜欢的是宣传队里一个跳舞的男孩。
”妈妈说,“那个时候我只能坐在台下,仰着头看他。
妈妈今年四十岁了,如果我跟他生活在一起,大概今天我不会再抬着头看他,因为一个四十岁的女人,她知道世界上还有你爸爸这样的男人。
安琪,爸爸妈妈爱你们,所以我们要为你的前途尽一切力量,我们也要为了你姐姐一辈子的幸福尽一切力量。
安琪是好孩子,不要给姐姐捣乱,明白了?” 妈妈亲亲我的额头,走了出去,轻轻地关上门。
我最终还是去考了中央美院附中,不过我没有考上。
放榜那天我挤在黑压压的人群里,意料之中地没有找到我的名字。
周围有人开始欢呼,有人开始大哭,有人踩了我的脚。
一切都变得像个站台。
印象中,站台上总是难过的人多些。
北京真是个大城市,我想,容得下这么多的人。
回来后我的老师拍着我的肩膀:“安琪,这没什么,很多大画家年轻的时候,都不被人赏识。
” 这话对我没用,因为就算那些人年轻的时候不曾被人赏识,他们毕竟成了大画家。
只有成功的人才有回忆“不堪回忆”的资格。
回到家以后我最不想见的人就是绢姨,因为最终让我决定去考这个倒霉的学校的人,是她。
那是一个碰巧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家的下午。
那段时间我正和爸爸妈妈僵持着,我不肯去美术老师家上课,妈妈只好给老师打电话说我不舒服。
就是那个下午,绢姨走到我面前,像所有的人一样问我到底为什么不愿意去考中央美院附中。
我已经受够了这个问题,所以我跟她说不考又死不了人。
绢姨看着我,问:“你是害怕考试,还是害怕考上?我想是后者,对不对?” “你为什么这么问?”我盯着绢姨,“你也跟我妈妈一样,以为我是害怕去北京念书就要离开谭斐对不对?”我的声音不知不觉间抬高了,“为什么你们大人都这么喜欢自作聪明呢?你们以为我这些天过得很高兴是不是?告诉你,我不想去考是因为我害怕画画了。
再这样画下去,我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眼泪闯进了我的眼眶,可我依然倔强地仰着脸,“我画出来的东西都不是真的,可是我自己画完以后就会觉得它是真的,可是它总归还是假的!我不想变成一个一辈子都分不清真假的人!你们每一个人都要问我为什么,我真的说出来你们会懂吗?” “这么说,你怕的还是考上?”绢姨的语气依然安静。
“就算是吧。
”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你还没有去考,你怎么知道你一定考得上?”她慢慢地说。
这句话打中了我。
“你知不知道对于很多人来讲,你想的东西都太奢侈了?——因为你从小什么都不缺,你不知道有很多人想要考上这个学校是想改变自己的命运。
我在北京拍过那些孩子们,从很偏僻的地方来,父母把家里的东西全都卖掉,带着他们到北京租一间十几平方米的小屋子,为了考音乐学院附中和美院附中。
跟这种孩子们竞争,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轻松地担心自己考上之后会怎么样?你从来就没见过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你凭什么以为一切都在你自己的掌握之中?” 我看着绢姨,她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让我惊讶。
她原来是如此犀利,甚至是凌厉的。
她的话像子弹一样击穿我心里一个很深的地方,然后她宁静地微笑着,似乎是欣赏她的照片一样欣赏我赧然的表情。
我被激怒了,仔细想想那段时间我真像一只很容易就被激怒的小母狮子,我跳起来,对她大声地说:“好,我去考!我倒要看看中央美院附中是不是救济院,谁苦谁难谁可怜才会收谁!”然后我就怒气冲天地一边收拾起我的画具,一边告诉绢姨:“麻烦你跟我妈妈说,我去老师家上课。
”摔门的时候听见绢姨似乎是在给妈妈打电话:“姐,没问题了。
” 结果是:我知道了中央美院附中不是救济院,虽然它没有收不苦不难也不可怜的我。
我不想看见绢姨,但她还总是在家里晃来晃去的,有时还跟妈妈开开玩笑:“姐,安琪好像没有原来那么嚣张了。
”全家人都不在我面前提中央美院附中的事,这也是最让我恼火的一点。
那是记忆里最漫长的一个夏天,我的分数本来只能进我们这个城市最烂的高中,可是我却收到了姐姐那所高中的录取通知——我是作为美术特长生被录取的。
大家都很高兴地在饭桌上议论着要把这件事放在我十五岁生日那天庆祝,就连谭斐都跟着起哄。
这群无聊的人,这样对我表示一下同情似乎是为了感动他们自己。
只有姐姐,有天晚上她走到我的房间里来,跟我乱无头绪地聊了一会儿,突然涨红了脸说:“安琪,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你的画很棒。
”然后她就手足无措地走出去了。
这是我那些天里听到的最舒服的一句话。
我在那个漫长的夏天里冬眠。
每天把空调的温度调到很低再裹上大棉被睡长长的午觉。
拒绝出门,看着窗外繁盛到让人觉得下贱的绿意,觉得这和自己无关。
那个暑假里只完成了一幅画,我把我家的空调画了进来。
只不过我把它画成了长满铁锈的样子:巨大的空调,掺着淡金色的灰黑,开着大朵的红色铁锈,庞大的蒸汽发动机连在后面——我画的是十九世纪工业革命时候的空调,如果那个时候有空调的话。
我一直都很喜欢工业革命时候的老机器,它们都有很笨拙、很羞涩的表情,就像一只被使用了很久的萨克斯风。
这个不太灵光的老空调忠于职守得过了分,把整间屋子变成了北极。
窗外,还是夏天,我摔打成片的绿色时毫不犹豫,一只熊栖息在夏天的树荫里,望着窗里的空调,还有窗玻璃上美丽绝伦的冰花,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湿漉漉的小鼻头有点忧伤。
这幅画我画得很慢,很艰难,经常是画着画着就必须停下来。
因为大脑空了。
也许不是大脑,是那从前沉睡着好多颜色的身体最深的地方出了问题。
我找不到那种喷涌的感觉——所有的颜色像焰火一样在身体的黑夜里开放——现在我得等。
我想是我的身体停电了。
可是当我画完最后一笔的时候,我才看出来,这幅画里有一种不一样的地方。
这次,我是完全靠自己画完的,我是说没有那个浪潮般的力量的推动,我从来没有像画这只熊一样这么具体地画出一种表情。
以前我以为自己不屑于画这种东西,现在明白,我过去不是不想画,是画不出。
血液的温度冷了下来,我冷冷地拒绝刘宇翔曾经的那些死党打来约我出去疯的电话,我冷冷地看着谭斐开始一次又一次地约姐姐出去看电影。
姐姐心情好的时候也会答应他的邀请,不过脸上永远是一副在嘲讽什么的表情。
只有画着那只熊,我心里才会漾起一些温情。
于是我知道,我还是爱画画的。
我终于辨别出,曾经我对画画的爱里,原来掺了那么多的虚荣:我想被赞扬,想被嫉妒,想被羡慕,想听掌声。
当这一切远离,我才发现不是我选择了画画,是画画选择了我。
某一个午后,谭斐和姐姐一起从外面回来。
姐姐在浴室冲澡的时候,谭斐看着客厅墙上的《熊和老空调》。
他突然对我说:“安琪,你想不想去看看熊?——你不能总这样窝在家里。
”于是我们顶着烈日坐上开往动物园的公交车。
我们选择了一天中最愚蠢的时候,人的脑袋热成了糨糊。
买票的时候我突然问谭斐:“你说,开这路公交车的司机会不会很高兴?终点站是动物园,每天都可以拉很多高高兴兴的小孩儿。
”谭斐笑着揉揉我的头发:“你是日剧看多了吧?”我大声说:“对,要让柏原崇来演司机——本来是个大学生,因为失手杀了人才来换一种生活逃避现实!”谭斐笑着接口:“要让藤原纪香来演每天坐这班公交车的饲养员——原本是个富家小姐,只是不喜欢那种‘被束缚的生活’!”“不会吧——你喜欢她?”我叫着。
我们一起开怀大笑。
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远远地动物们的气息飘了过来,它们近在咫尺。
“安琪。
”谭斐说,“你笑的声音很好听。
” 我看着他,脸突然一热。
我知道他来这儿完全是为了让我高兴,我说:“谢谢。
” 那只大熊还在睡午觉,棕色的毛均匀地起伏着。
动物园里人很少。
知了悠长地叫着,那种声音听多了会觉得悲怆。
熊的味道扑面而来,很难闻,可是有一种泥土的气息。
我们站在笼子外面的树荫里,静静地看着它。
“它会翻身吗?”我小声问谭斐。
“会吧。
”他的语气一点都不肯定。
熊的耳朵灵敏地耸了耸。
“被我们吵醒了?”我惊讶地压低了声音。
还好它睡得依旧酣畅,让人羡慕。
“谭斐,你有没有看过《恋爱的犀牛》,就是那出话剧。
”我问。
“小姐,你忘了我是话剧社的社长?” “你喜欢那出戏吗?我蛮喜欢那个故事,可是我讨厌那个结局。
他居然把犀牛杀了。
凭什么呀。
可是我爸爸就说是我不懂,他说男主角杀犀牛只是一个象征——那只犀牛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希望,那象征着他已经绝望了。
可是我就是讨厌他们这样象征。
他们有这个权利吗?谁知道犀牛自己想不想死?谭斐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懂。
”谭斐看了我一眼,笑了,“我想那个写剧本的人,一定是从小就生活在大城市里的。
如果她像我一样,有过跟大自然很亲近的经历的话,她就不会这样安排结局。
” “那我也是从小在城市里长大。
”我不同意地说。
“所以说你很了不起。
”谭斐肯定地说。
“你开玩笑吧。
”我低下了头,“以前我也以为自己很了不起。
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我去考试的时候见到了很多人的画。
他们才是真的了不起。
对于自己落选我一点都不意外。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跟人谈起那场考试,“谭斐,可是我喜欢画画,就算永远有很多人比我画得好,我也还是想画画。
”我抬起眼睛。
他还是用我最习惯的眼神,认真地看着我。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说说就好了。
” “谁都得低头。
”谭斐说,“不管因为什么。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狂得要命。
那是因为我觉得没有人比我更热爱‘文学’这个东西。
我妈妈是苗族人,她没念过什么书,汉语都讲得不大好,可是她特别喜欢听我给她念我写的东西。
她喜欢听我写的我们那个小镇,尽管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
她听到我写她的时候脸都会红。
当然她也喜欢听我写的想象出来的城市,尽管我俩都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
我在中学里办文学社,自己走遍了山路去搜集湘西各个民族的民歌。
你猜我给校刊起了什么名字?——《山鬼》。
”他的眼睛亮了。
我想我的也是。
“有一天我走在山路上,走累了,坐下来。
你知道,我一直都怀疑这件事是不是我自己搞错了。
因为那简直像梦一样。
”他眨眨眼睛。
“你快点说嘛!”我急了。
“我听见头顶上有一阵很奇怪的风声,然后我就顺着那棵大树往上看。
是一只狼,雪白的母狼。
后来没人相信我的话,其实我自己也不太相信。
它就在比我高出四五米的石头上卧着,很安静地看着我。
我连害怕都忘了,因为它看我的眼神简直可以说是‘妩媚’。
不知道它怎么会是雪白的。
然后它就立起来,摆摆尾巴,似乎是笑着看了我一眼,轻轻一跳,就不见了。
山鬼,只有这两个字可以形容它。
所以我们的校刊才有这个名字。
我妈妈说,我看见的是狼神。
然后我就写它,写它的时候我真高兴,好像诺贝尔奖就等着我去拿。
”他笑了。
“人都会经历这样的阶段。
”他正色,“从一开始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到明白自己的天赋其实只够自己做一个不错的普通人。
然后人就长大了。
” “可是谭斐你一点都不普通。
”我摇头。
“谢谢。
”他微笑,“做普通人没什么不好。
为了变成一个不普通的人,学习做普通人是第一课。
你知道吗安琪,大学四年里我很用功,很努力,可我还是费尽心机才考上你爸爸的研究生。
你知道我的硕士论文会写沈从文,因为你爸爸最喜欢他;可是我,我喜欢的是郭沫若。
应该说,我能理解他。
没想到我大三那年暑假跟老师一起去过一个研讨会,吃饭的时候跟你爸爸同桌,他们聊天说起郭沫若,你爸爸说他丢尽了中国文人的脸……”谭斐摇摇头,“我那个时候已经在准备毕业论文了,还好上天可怜我,让我早一点知道不该写郭沫若。
”他笑着,“安琪,我尊敬你爸爸,不过有时候他太自信。
” “谭斐。
”我突然问,“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他说:“因为我们是朋友。
还因为——” “还因为你想告诉我,我终有一天也会发现自己是一个‘不错的普通人’吗?” “不是。
”他很认真,甚至是严肃地打断我,“安琪,你不普通。
我看你的画的时候就这么想。
要说我这个人唯一的过人之处,恐怕是我能在一秒钟之内看出来谁有才华,而谁没有。
你总有一天会让所有的人大吃一惊,会远远超过你的绢姨,只不过你还需要时间。
” “你怎么能说这是你‘唯一的过人之处呢’!”我热切地望着他的脸。
“因为我见过天才呀。
”他又像揉小猫一样揉着我的头发。
那只大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了,呆呆地坐在那里,身上沾着稻草,对我们视而不见——也许还在回想刚才做的梦吧。
“春天的时候,你爸爸收到一封信和一篇论文。
”谭斐安静地继续着,“那是个太天才的家伙。
本科读的是计算机,考了哲学系的硕士,明年又想做你爸爸的学生,读中国现代文学的博士。
这在别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他笑笑,“我看过那家伙的论文。
我必须承认人和人之间有差别。
明年我硕士就要毕业了,可是你知道吗,明年你爸爸只会在本校的硕士生里招一个博士生。
安琪,我看得出你爸爸有多欣赏他,我也看得出来他已经开始为难了。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所以,你希望在明年之前追上我姐姐,对吗?”我仰起脸。
第一次这么无遮无拦地看他的眼睛。
他有点不自然地笑笑,转过了视线。
“我早就说你了不起,你还不承认。
”他避重就轻地调侃着。
“你喜欢我姐姐吗?”我固执地坚持。
“安琪。
”他看着我的脸,“我答应你,我不会……我是说,我尽最大努力,不去伤害北琪。
不过我倒觉得她不大可能喜欢上我。
这样也好。
还有,我已经考了托福,申请了几所美国大学的东亚系。
我也知道希望不大,尤其是我没有经济来源,只有申请到全额奖学金才有出去的可能,可是……” “可是一定要试一试!”我激动地打断他,“我相信你……” “那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他戏谑地笑着。
“我——相信你现在会去给我买冰激凌。
”我快乐地叫。
“还吃?!”他瞪大眼睛。
“刚才吃的是巧克力的和柳橙的,还没吃草莓的呢!” “你赢了。
”他开心地叹着气。
我站在七月的阳光里,和孤独的熊一起凝视着你的背影,谭斐。
我心里涨满了一点一滴的疼痛。
刚才,或者说现在,似乎发生过了一些事情。
比方说,我知道了你并不完美——谢谢你这么相信我;比方说,现在的你无心去顾及一个孩子对你的迷恋——但你知道吗?我现在已经不害怕看着你的眼睛了。
不过谭斐,看着你挺拔的样子,我还是,好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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