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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2 A轮 2013年10月—2014年春天(3/5)

他，顺手打开了冰箱，可以不用看着灵境的表情，&ldquo他一定要跟我签一份合同，把拍那个小视频的钱付给我，而且钱还给得挺多&hellip&hellip我都说了不用&hellip&hellip&rdquo灵境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ldquo你没见过这点钱？&rdquo&ldquo既然拿了钱，那我今晚请你吃饭！咱们去吃个贵点儿的地方&hellip&hellip&rdquo每一次，小潘兴高采烈地宣布请她吃饭，结果都是，当他们抵达餐馆的时候，那里已经有六七个人在等着&mdash&mdash有一次，连菜都点完了。

&ldquo喂，我走了，你一个人自己当心。

&rdquo小潘原本是想拿一盒酸奶出来，结果选择困难症犯了不知该拿哪个，于是将四盒一起放在了餐桌上。

&ldquo也别只顾着工作，找个正经的男朋友陪你&mdash&mdash要是实在寂寞，不正经的也行，总之&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有完没完？&rdquo灵境其实舍不得他走，只不过，他知道了会更得意忘形。

&ldquo你相信我，都会好的，连我这样的咸鱼都能翻身，何况你。

&rdquo 真是贴心的祝福。

每一周，灵境都会收到一封来自粉叠的邮件，邮件里是最新的用户数字；韦明江本人会亲手发另一封更为详细的汇报邮件给钢铁侠和小雅。

用户数每一天都在增长，而且一部分忠实用户在线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图表上的曲线看上去美妙轻快，值得配一个更好的颜色。

看起来所有事情都处于&ldquo欣欣向荣&rdquo的区域，只是&ldquo欣欣向荣&rdquo的隔壁房间，住的究竟是&ldquo成功的幻觉&rdquo，还是&ldquo真正的成功&rdquo，还是&ldquo一个笑话&rdquo&mdash&mdash没人想过。

至少灵境觉得，在粉叠里，没人想过。

有时候小雅会叫她一起去粉叠开会，如果一起吃午饭的话，她总会拍一张两个人的合影，以及几张桌上的沙拉或蛋糕发到朋友圈里，据说&mdash&mdash是拍给她先生看的。

那个连她生产的时候都会消失不见的男人，最近听说了她整天跟两个开始创业的过气明星打交道，突然间就紧张了起来&mdash&mdash在他眼里，可能过气的明星也是明星。

小潘同时坚持认为，这全都是那个视频里太好看的自己造的孽，他应该为自己的美向小雅致以诚恳的歉意。

男人真是蠢。

小雅嫣然一笑，小拇指习惯性地一挑，她的指甲永远整齐精致，基本上不超过三周一定会换一个颜色，从没见过哪怕一次的斑驳。

接着她转过脸说，哦，我是说大多数男人，没说你，关景恒。

最近几周，几乎每一次来粉叠，都会有一个女孩子羡慕地凑近了端详着她手指间那颗五克拉的钻石&mdash&mdash她们都是最近招来的负责市场、推广，以及媒体渠道的姑娘。

少了一个小潘，关景恒的这间屋子却拥挤得像&mdash&mdash周五傍晚超市的收银通道，估计过完春节，就要做出选择，究竟是公司搬家，还是他自己搬家。

容纳小雅和灵境坐下来的这张桌子上，被各种颜色的文件夹以及各种奇怪的东西堆满了一半，这桌子似曾相识&mdash&mdash曾经居住在小潘和灵境的厨房里，后来因为大小合适，被小潘搬来充当了大家的会议桌&mdash&mdash已经很长一段日子了，灵境和小潘都是在客厅茶几上吃饭。

灵境打开自己的电脑，果然不小心碰到了某盆多肉植物。

&ldquo对不起。

&rdquo她条件反射地对着花盆道歉，因为不知道它的主人是谁，看起来像是怕它疼。

小雅难以置信地环顾四周：&ldquo如果你们需要约一个人到公司来见面，这里方便说话吗？&rdquo关景恒还没回答，一个清亮的声音接了话：&ldquo大部分都约在楼下那间咖啡馆，那里就是我们的会议室&mdash&mdash上一次Tony来的时候，他们俩是在厨房里开会的。

&rdquo说话的人正是幽幽，小潘隔着门告诉过她这个名字。

眼看着幽幽拎着楼下咖啡馆的外带纸杯，小雅便笑：&ldquo谢谢老板娘啦&mdash&mdash&rdquo话音还没落，她立刻感觉到了周围某种微妙的气氛。

幽幽倒是淡然地冷笑一下：&ldquo一个多月以前就分手啦。

&rdquo屋角有个不知是谁的声音细细地传出来：&ldquo小雅姐，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八卦。

&rdquo那几个工程师互相对视了一眼，此刻周遭的对话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他们脸上的表情就像看到了写得非常垃圾的代码。

此时，幽幽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灵境身上。

关景恒从一堆外带纸杯里拿出一杯，仔细地看着店员写在杯身上的字母，问：&ldquo谁的拿铁？&rdquo小雅认领了之后，他再拿起第二杯，大韦自己认领了。

然后是第三杯，他不声不响地把它放在灵境面前。

他从来都知道她会点什么，除了灵境自己，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注意过这个。

你是特别希望有人看出来吗？想象中的小潘从脑海里跳出来大声嘲笑她的幼稚。

&ldquo这个是白千寻的一些基本数据，你先看一眼？&rdquo大韦把自己的iPad推到小雅面前。

&ldquo不必，&rdquo小雅笑了，&ldquo我知道谁是白千寻。

直接说主题吧。

&rdquo&ldquo连我奶奶都认识他了。

&rdquo幽幽补了一句。

人们都说，近半年来，白千寻的走红是一个奇迹。

他原本是个被韩国公司淘汰的练习生，回国以后，起初仅是在一个cosplay的小圈子里爆红的：某个漫展，他扮成《千与千寻》里的&ldquo白龙&rdquo。

&ldquo白龙&rdquo原本是一个很质朴的少男形象的河神，可是他的扮相却让所有人记住了那点惟妙惟肖的仙气，他&ldquo白千寻&rdquo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紧跟着他在各种漫展上演唱日文动漫主题曲的视频也被疯狂地转发。

再然后，他的每一个cosplay的扮相都能引得众多小女孩疯狂尖叫，任何一个角色到了他身上，都会有一种说不出的微妙神似，或者那么一点点画龙点睛的生动。

他去日本参加漫展的时候身后跟了一个长长的队伍&mdash&mdash都是自费自愿的粉丝们，默契地分了工：有人订机票，有人负责给他做日文翻译，有人负责跟日本主办方沟通&hellip&hellip到这一步，也还可以说，仅仅算是一个小圈子里的知名度。

去年夏天，他被某个选秀节目组找到，参加了一档甄选歌手的节目&mdash&mdash当他终于卸去所有的cosplay装扮的时候，他曾经的粉丝们却发现，他已征服了更多人&mdash&mdash他唱得有那么好吗？未必，唱功恐怕也就是当年小潘那个水准，可是他是天生的伶人，身上就是有种恰到好处，引人想要多看他一眼的脆弱。

基本上，他一个人救活了那档节目。

游戏商家们愿意不合理地砸钱找他来代言，大品牌的广告商们也惊喜地发现，当他好好配合拍硬照的时候也充满了锋利的硬气&mdash&mdash这硬气里自然还带着满满的钱的气味。

六个月过去了，某家著名的娱乐媒体在盘点过去一年艺人们的年收入时，白千寻的数字让他们面面相觑，据说那位主编气急败坏地说一定是算错了。

因为当这个完全不好归类的年轻人动了很多人的蛋糕时，他甚至还没有真正发布属于自己的第一首单曲。

一时间，很多不过比他出道早了两三年的艺人，提起他都瞬间浮现出一副老艺术家的嘴脸：&ldquo这个市场疯了吧，他没有任何作品呀。

&rdquo &ldquo六周以后，就是白千寻发第一张专辑的日子，这张专辑是数字形式发行的。

主打歌随便听，不过想听整张就要付钱。

其实，他的团队现在也很紧张，他们害怕万一白千寻自己的作品让大家失望了，对他现在的热度来说反而是种伤害。

这关系到他身后几千万甚至更多的广告收入&mdash&mdash也许，我们的机会来了。

&rdquo 大韦像在宣布一件非常庄严的事情。

灵境把电脑屏幕往外推了一下，正好跟键盘成了九十度角，挡住她的脸。

这让关景恒无法装作不经意地，看看她的眼睛。

满桌子的人都质询地看着他，关景恒这才如梦初醒，只能在心里暗暗握了一下拳头。

小雅冲他悠然一笑，又重复了一遍：&ldquo所以你们刚刚说，粉叠保证一百万张数字专辑的购买，白千寻那边就承诺，来跟我们粉叠的用户做一个线下的小范围见面会&hellip&hellip可是一百万张，会不会压力太大了点？&rdquo&ldquo不是一般地大。

&rdquo大韦笑了，&ldquo在国内，数字专辑&hellip&hellip不好卖。

&rdquo&ldquo可是关总，粉叠现在注册的用户总共不到七万。

付费用户就更是不如忽略不计&hellip&hellip&rdquo小雅即使在非常焦虑的时候，也依然对每个人都有种发自内心的客气&mdash&mdash当然也有可能她内心深处并不焦虑，只是觉得该礼节性地表示担忧而已，&ldquo一张数字专辑卖五块五，一百万张就是&mdash&mdash&rdquo&ldquo音乐平台那边，因为我们的协议，给粉叠的价格是一张四块八。

所以，假设真的那么倒霉，我们自己买断这一百万张，四百八十万，也不是绝对亏不起&hellip&hellip&rdquo关景恒笑了，&ldquo我和潘垣可以继续变卖家当。

&rdquo 小雅倒抽了一口冷气，反倒畅快笑起来了：&ldquo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我代表资方？有些我听了会吐血的事，不用说出来。

&rdquo &ldquo我倒觉得，&rdquo灵境从屏幕后面歪了一下脑袋，&ldquo卖掉一百万张，不需要一百万个用户。

白千寻的粉丝都像是信众一样，只要告诉她们，加油花钱送白千寻上排行榜，我们粉叠就能给你一个跟他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我觉得行得通，只要宣传做到了。

&rdquo &ldquo就是这个意思。

&rdquo关景恒冲着小雅点点头，&ldquo我们已经跟白千寻的团队提出了，能不能把粉丝见面会改成&mdash&mdash我们会在粉叠的用户里选出一个粉丝，给她两个星期去白千寻工作室实习的机会。

他们说还要商量一下，主要是出于安全的考虑。

&rdquo &ldquo选一个在买专辑的时候砸钱最多的姑娘吗？&rdquo小雅饶有兴致。

&ldquo不能公开那么说，否则就会有人来骂我们的价值观了&mdash&mdash&rdquo大韦笑笑，&ldquo我们可以说是随机抽签抽中的一个粉丝，当然也不排除我们让白千寻的团队自己选一个，总之，解释权在我们。

&rdquo &ldquo小雅姐，你信我，&rdquo幽幽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关景恒的床上，熟稔地把穿着长靴的腿盘成打坐的姿势，&ldquo知道有机会到她们家白千寻的团队里去打杂，哪怕是帮白千寻订一张机票，都会有人愿意砸五位数进来，眼睛都不眨的。

&rdquo &ldquo五位？&rdquo不知是哪个女生在表示鄙夷，&ldquo如果真的只要五位数就可以了，反而会激怒一些粉丝，好像我们在看不起她家偶像，只值这点钱。

&rdquo 小雅用手中的笔用力地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苦笑道：&ldquo看来大一的时候学的经济学原理都是错的&mdash&mdash或者是，我没有认真听讲。

&rdquo &ldquo书没错&mdash&mdash只是好多的粉丝并不觉得自己是消费者&hellip&hellip所以这不是一个商品和市场的关系，我不知道该怎么说&hellip&hellip&rdquo灵境为难地笑了一下，大韦顺畅地替她找到了合适的词：&ldquo很多粉丝不觉得自己是消费者，她们一边花钱，一边觉得自己是白千寻的老婆，所以跟白千寻是利益共同体。

&rdquo 整间屋子里弥漫起一阵轻轻的笑声，几个程序员再度没有表情地对视了一眼。

&ldquo我现在花钱，是为了让我老公赚大钱，这个事情你能理解吧？&rdquo看小雅用力点了点头，大韦加了一句：&ldquo至于她们的&lsquo老公&rsquo赚到大钱之后究竟跟她们有没有关系，那是另外一个问题。

&rdquo &ldquo时代说到底还是变了呀。

&rdquo幽幽托着腮，那一声幼稚的叹息里听得出真实的伤感，&ldquo我们那个时候的粉丝没有今天的这么有钱，给关总和潘神拉票的时候，真的是打人海战&mdash&mdash长得好看的负责到人多的地方去举牌子，能说会道的负责说服路人过来投票，我们也没人敢对着他们叫老公&mdash&mdash那时候觉得这个词儿好刺耳，潘神不应该是任何人的老公，就应该永远做我们想象中的男朋友。

&rdquo &ldquo孩子，&rdquo关景恒摇摇头，&ldquo醒醒吧，那已经是八年前了。

&rdquo &ldquo八年&rdquo两个字一出口，他自己心里倒是慌了一下。

然后片刻停滞中，来不及躲闪，撞到了她的眼睛。

她装作无意地挪开了视线，眼光落在幽幽身上。

他好像听见小雅问大家有多少预算能拿出来给这一次的活动做宣传，还好大韦解救了他：&ldquo如果说好了要背水一战，留下来一点接下来两个月发工资的钱，能拿得出两百万吧。

安全一点的话，拿出一百五来做这次的营销，没有问题。

&rdquo &ldquo怎么可能还有那么多啊！&rdquo小雅瞪大了眼睛，&ldquo你们这几个月都是怎么过的？&rdquo &ldquo除了大韦，还有三位工程师，我们每人拿的都是基本工资，潘垣不要钱，&rdquo关景恒用手指往幽幽的方向一扫，&ldquo这三个孩子是跟了我和小潘这么多年的粉丝，她们都签的是实习合同，自愿的，连社保的支出都省了。

&rdquo &ldquo太辛酸了吧。

&rdquo小雅却大笑了起来，&ldquo我回去一定要告诉舵主他们&hellip&hellip&rdquo那几个女孩子眼睛里洋溢起了希望，没想到听到她说：&ldquo叫他们也开开心。

&rdquo &ldquo这有什么可开心的？&rdquo一直坐在墙角沉默的某位程序员突然发出了声音，这是件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事，&ldquo一个人一个月的薪水在北京可能连吃饭都不够，有什么能让你那么开心？&rdquo &ldquo我是说&hellip&hellip&rdquo小雅脸似乎红了，灵境急急地站了起来：&ldquo对不起对不起，我们MJ遇到过很多创业公司花钱一点数都没有，碰到你们这样，拿这么少的钱，工作的氛围还这么好，这是少有的&mdash&mdash她讲的我们大老板会开心，是这个意思，你真的多想了&hellip&hellip&rdquo 在关景恒眼里，她此时的眼神就像一只遇上紧急状况的小鹿。

大韦皱了皱眉，轻轻对着墙角道：&ldquo你的事情都做完了？要是很有时间，等一下你帮大家点外卖。

&rdquo小雅暗暗地递了一个眼色给灵境，充满了感激。

她的电话就在这时候有如神助地响了，她接起来，面无表情地听了大概五秒。

随即她扬起脸跟大韦说：&ldquo不好意思，公司有点急事我必须先走一步，剩下的会议灵境会跟，然后我看她传来的记录&mdash&mdash我相信你们打得赢的。

&rdquo 她语气真挚，只不过神情真的很急，连灵境跟她挥手都没有回应。

她离场之后，公司里的这群小女生立刻活络了起来，两袋打开的零食迅速放在灵境眼前&mdash&mdash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邀请。

果然幽幽笑容可掬：&ldquo你是潘神的闺蜜，就是我的自己人。

&rdquo关景恒不声不响地，很自然地坐在了小雅空出来的位置上。

灵境不自觉地把椅子微微挪动了一下，挪远了大概五厘米&mdash&mdash就好像有人特意搬运过来一盆仙人掌。

&ldquo我跟你说啊灵境，&rdquo另一个女孩子从她身后凑上来，顺便探出手臂，从灵境面前的袋子里抓走一把开心果，&ldquo你的老板她不懂，她以为任何事情都必须砸钱才能解决问题，其实，也不一定的。

&rdquo &ldquo我们是没有多少钱来给这个活动造势，但是呢，七八年前的那些经验，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的。

&rdquo幽幽单手托着腮，一绺已经说不好是什么颜色的卷发沿着脸颊滑下来，&ldquo我们只需要锁定两三个阵地就足够了。

白千寻最老的那批粉丝都是二次元圈子的日漫粉，白大人去日本漫展的时候都是她们在跟&mdash&mdash可是白大人有很多的新粉，这些新来的粉丝很多都不看动漫，只是喜欢听他唱歌，那拨老粉丝经常在各种地方跟新粉们斗争&mdash&mdash最常用的理由就是&lsquo你们根本不懂白大人好在什么地方&rsquo。

所以呀，我们公司在白大人的老粉和新粉群里都有卧底，只要告诉他们，那些老粉确实太欺负人，粉叠以后就是白大人新粉们的阵地，挑事儿的老粉丝来一个打走一个，不用花一分钱，会凝聚一大批人过来的。

&rdquo &ldquo还可以这样？&rdquo灵境叹为观止，&ldquo简直就是新教徒遇上了天主教徒。

&rdquo 大韦大笑了起来，拍拍幽幽的肩膀：&ldquo你当她是加尔文就好了，没错的。

&rdquo 几个女孩面面相觑，没人知道灵境和大韦在笑什么。

关景恒静静地听着那个别来无恙的笑声，看似若无其事地问墙角的程序员们：&ldquo差不多了就点餐吧，晚上你们想吃什么？&rdquo 他其实是不想再听着他们笑下去了。

&ldquo灵境你也不要走了，留下来一起吃盒饭吧。

&rdquo这可能是幽幽的声音。

灵境自然而然地回头道：&ldquo好呀。

&rdquo然后看着他，一笑：&ldquo今晚我来请大家吧，也不是我，是MJ请。

&rdquo周遭响起一片或真或假的欢呼声，他发现，很久以来，这是第一次，她这样毫无痕迹地注视着他，用寻常的语气跟他说话，就好像一切都是梦境，他们不过刚从第一次见面的那间会议室里走出来，他从没有载着她回过家，她也从没有暗自哼唱过他的歌；她从没见过他吃火锅的时候要在酱料里撒一大把白芝麻，他也从没听说过&mdash&mdash她不和坏人睡觉。

可能女人就是这样吧，平时为情所困的都是她们，但是说忘也就真的忘了。

灵境裹紧了外套和大家道别的时候，已经熟稔得像是一个一起日夜奋战的同事&mdash&mdash就连程序员都会热忱地对她笑。

这是她与生俱来的天分。

他把整个公司一白天的垃圾倒进一只硕大的垃圾袋里，丢在门口，对她说：&ldquo我跟你一起出去，把这个丢了。

&rdquo女孩子们的笑声又一次此起彼伏，尽管她们已经转过头去对着各自的电脑屏幕：&ldquo辛苦关总啦。

&rdquo如果小雅还在这儿一定会笑他，笑他一点都不像是个老板。

电梯从十五层一路下到B2，中间停过一次，它沉重地呼吸着，缓缓张开门，门后的楼道里却没有人。

于是门关上，继续下沉，像个反应迟钝的老人家。

他们俩一路无话，也许是三个，还有那只巨大的黑色垃圾袋，也没有一丝声响。

跨出电梯的时候他简直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了，因为垃圾道明明就在十五层的某处，他却一路把它带到了这里。

万幸的是，她完全没注意到这个，她脸上浮起一种认真的困惑：&ldquo糟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是不是忘了把小白龙停在哪？&rdquo他的语气变得愉快，&ldquo等我，我把这个扔了，和你一起找。

&rdquo 她看着他飞奔而去，片刻后再飞奔回来。

停车场里的灯光很奇怪，但是她可以安然地等待。

他还记得谁是小白龙&mdash&mdash当然不打算让他知道她对此很开心，他们将一起去寻找这个暂时失踪的白色小家伙，这一次，关景恒不会失约。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之间，其实从没有真正约定过什么。

后来。

很久以后的后来。

关景恒总能想起那天的停车场。

灵境站在行车道的正中央，焦糖色的围巾堆在她脖子上，衬得她的脸惨白。

也许是停车场里那种腐败的灯光所致。

他丢完那只巨大的垃圾袋，身后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巨大的撞击声。

灵境惶恐地一回头，就好像那条车道上马上会有一辆车全速地冲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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